18、第18春

往玻璃门外望,人行道上都是疾步匆匆的身影,他们掠过一排排鲜艳紧密的广告牌,影子投到地面又似变成一条条飘动的发丝,而屋内,一把利落的剪刀卸下了她后背的几缕头发。
“Molly,你真系要做卷发?不怕你妈咪恼啊?”
周茉看着镜子前自己的一头长直发,对表姐说:“就同她讲是自己用电发棒卷的,一次性的造型。”
表姐翻着手里的杂志,挑了下眉尖,唇边携着笑:“反正你要做杂志采访,那就认真打扮,而且春天来了,也应该好好开花,识点男仔。”
周茉眼睫缓缓抬起,瞪了表姐一眼,流光在她眼眸里一转,对发型师说:“要大波浪的木马卷,自然一点,大概多久能好?我们还要去跑马地。”
表姐翻着杂志笑她:“以前姨妈要去马会饮早茶,你硬是睡过龙,现在反而积极,是不是草原的马看多了,回来没得看就想了?”
周茉眼眸一黯,发丝往鼻尖上掉,她闭上了眼睛,说:“去找个地方养马。”
表姐在这时瞪大了双眼扭头看她:“就凭你鸡碎那点收入就想养马?发梦。”
虽然她嘴上这么说,但还是在黄昏前带周茉到达了赛马场。
香港拥有世界顶级的赛马背景,今天周三正是赛马日,周茉在幕前看到的是一匹匹身姿高挑的骏马,而走进幕后,则是一流的医疗团队在围着马匹做养护,保障它们比赛的最佳状态。
马厩也是精心布置,一个小小的四方天地,她们进来时事务助理在介绍,周茉听到草料都是从北部草原空运过来时,心里那根发条微微一颤。
表姐对这里的环境很满意,但比较担心周茉能不能负担得起费用,问她:“你不会是从蒙古带了匹马回来吧?”
周茉轻点了下头。
表姐:“酷~”
晚上的赛马场看台热闹非凡,表姐点了餐,周茉跟她在餐厅的露天凭栏坐着,边吃边看。
偌大的草地跑道如一处飞机场,枪声一发,栅栏抬起,所有马匹冲锋陷阵在这条绿茵上。
周茉刚开始看得认真,一场接着一场,后来月上中天,她发现这它们始终跑在这条道上。
在鄂温克,鞑鞑可以来去自如地穿行马路和草原腹地,随时停下吃最新鲜的草料,饮伊敏河的清水。
周茉情绪落下,朝表姐道:“家姐,夜了,我想回去睡觉。”
从赛马场出来,一路经过落地的巨幅广告,上面印着一匹匹马的剪影,以及它们的名次荣耀。
周茉忽然站在其中一幅前,那张海报被风吹日晒过,颜色都剥落变暗了,她伸手去擦掉摊在跑马身上的灰,却发现怎么擦都是黯淡的,鲜活不起来了,而那匹马跑着跑着,就像压在广告里的画,发了霉,跑不出去,被虫子蛀了一角,也活不过
来了。
表姐站在她旁边问:“这匹马有你的好看咩?”
周茉看着海报出神:“都好看,但是我那匹不一样。”
回到周家已经深夜,有人开门给周茉进车库,等车停好上楼,月亮就挂在旋转楼梯旁的落地窗外。
周茉若隐若现地看到镜面里的卷发,伸手理了理,还是没有楼望东的天然好看。
一转头,看到了梁女士双手环胸地站在楼梯口上。
周茉登时吓了跳,就听见她妈妈严厉道:“做咩卷佐个头发?”
周茉提着包踩上楼梯,刚好看到爷爷挂在窗边的鸟笼,香港有一条雀街,爷爷最爱在里面淘乐,此时那只小鸟已经不蹦?了,就安安静静地抓着细脚竿,不知是睡了还是醒着。
“好看。”
周茉小声说。
妈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,她一步步走回房间,最后关上门,梁女士还是生气:“搞坏?。”
周茉双手撑在房间的窗边,外面一栋又一栋的楼,好窄的地方啊,一眼就看到头了,连主人都没有自由,更何况那只小鸟呢。
潮湿的空气飞入,针针如麦芒自草尖丰盛,一蓬又一蓬青叶子的味道滋润着大地,春日复苏了。
清晨的布帘子门被主人掀开,广阔的草原上驰骋来一匹高大的骏马,最后缰绳一引,停落在河边。
来人利落翻身下马,朝房子走近,神色带了些清爽的风意,对屋子的主人道:“阿姨,征收的钱款下来了,我会帮你还乌沙的债,他很快就会回来了。”
楼望东话一落,乌沙妈妈的眼泪顷刻从眼眶涌了出来:“回来好,能回来就好………………”
乌沙妈妈喜欢养羊,屋外围了个羊圈,毛绒绒的雪白在咩咩叫,忽然,他目光落在木栅栏旁边的铁笼里。
乌沙妈妈给楼望东端奶茶时,听见他问:“那只兔子怎么回事?”
“噢,你带回来那天被追你的女法官买了,她不让我吃掉,说会回来取。”
说到这,乌沙妈妈似乎想起庭审那天的伤心事,朝楼望东看去:“不好意思啊,望东,乌沙他......”
“我不怪他。”
楼望东往羊圈边过去,看到蜷缩在铁笼里的白兔,解了网丝,把它从里面抱了出来,就抱到怀里。
那只兔子在他胸口拱了拱,乌沙妈妈走过去,看到那样高大的他低着头,用脸去暖那只小兔的身子,神色宁静又像河岸边的神?,低眉施惠。< -->>